永遇乐 · 其三探梅次时斋韵

宋 · 吴文英

阁雪云低，卷沙风急，惊雁失序。户掩寒宵，屏闲冷梦，灯飐唇似语。堪怜窗景，都闲刺绣，但续旧愁一缕。邻歌散，罗襟印粉，袖湿茜桃红露。
西湖旧日，留连清夜，爱酒几将花误。遗袜尘销，题裙墨黯，天远吹笙路。吴台直下，缃梅无限，未放野桥香度。重谋醉，揉香弄影，水清浅处。

名句

• 西湖旧日，留连清夜，爱酒几将花误。
• 吴台直下，缃梅无限，未放野桥香度。
• 遗袜尘销，题裙墨黯，天远吹笙路。
• 邻歌散，罗襟印粉，袖湿茜桃红露。
• 阁雪云低，卷沙风急，惊雁失序。
• 重谋醉，揉香弄影，水清浅处。
• 户掩寒宵，屏闲冷梦，灯飐唇似语。

注释

永遇乐：词牌名。此调有平仄两体。仄韵始自柳永，见于《乐章集》，入“歇指调”。平韵始见于陈允平《日湖渔唱》，自注：“旧上声韵，今移入平声。”此为仄韵，双调，一百零四字，前后片各十一句四仄韵。
时斋：即沈义父。次韵：即和韵。
似语：一作“语似”。
梅：一作“悔”。

序

《永遇乐·探梅次时斋韵》是宋代词人吴文英的作品。此词上片先叙写天气及室中人的心态；下片继而回忆以往的欢宴夜游，对爱人表示歉意，最后才归到正题“探梅”。

赏析

此词应与《江南好·行锦归来》词作于同时，即1242年（淳祐二年）、1243年（淳祐三年）间。是时梦窗尚在苏州。
“阁雪”三句，未探梅先言天气。“阁”，搁也，引申为停止。此言室外纷纷扬扬的雪花虽然已经停住，但是冻云层层却压得使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地面上风吹尘沙呼呼作响，致使空中的雁群也因为这风急云低而显得惊慌失措，从而打乱了它们飞行的次序。三句将寒冬腊月的天气景物描述得细致入微。“户掩”三句。“飐”，风吹颤动状。此言词人紧闭了门窗用以躲避寒夜劲风的肆虐。他在屏风内的床上无聊地闲躺着，甚至连睡梦中也感到了冷清与孤寂。醒后只见灯火在寒夜中闪烁、摇曳，它似乎也在启唇低声地诉说：“这里多么冷清啊！”“堪怜”三句，写室中的伊人。此言窗外的景色可餐，使伊人忍不住停下手中的刺绣前去观赏外面的雪景。但是面对着这似画般的雪景，她不觉又想起往常是双双赏雪，如今却只剩下她孤单一人，这不禁使人兴愁。“邻歌散”两句承上，道出愁的原因。“蒨”，即茜字，指红色。原来她是不放心词人外出欢宴。在宴会中，郎君将会与其他女子打情骂俏，回来后恐怕还能从郎君的衣襟上发现女人敷面用的白粉，在袖子上或许也会显露着腥红色的胭脂印痕。旧时女子盼郎用情专一的心态，由此可见一斑。上片未探梅，先叙天气及室中人的心态。
“西湖”三句。此言词人回忆起当年曾在西湖中欢宴夜游，为贪杯中之物而留连忘返，几乎将伊人的彻夜等候自己归去的谆谆嘱咐也忘得一干二净，害得她白白地守了一夜空房。这里的“花”字，仍指词人的爱人，所谓“名花有主”也。三句既是承上启下，也表露出词人的一片歉意。“遗袜”三句，是对伊人的追忆。“遗袜”句，用李煜《菩萨蛮》：“花明月黯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等句的意境；“题裙”句，用王献之书羊欣白练裙典故。三句追忆两人旧日相爱事迹。词人说：“想当年伊人偷偷地跑出来与我相会的地方，如今恐怕再也难以寻觅遗迹了；而过去两人互相唱和的爱情诗词，现在也是变得墨迹灰黯。更何况我如今还远在天涯，无法再回到两人欢娱过的‘吹笙路’上，作旧地重游而寄兴了。”“吴台”五句，切入正题“探梅”。“吴台”，指吴公台。台在江都（扬州）县西北。南朝宋沈庆之攻竟陵王所筑弩台。后陈大将吴明彻增筑之，号吴公台。这里系泛指赏梅之处。“缃”，帛浅黄色也，这里喻梅花之色。词人说：“‘吴台’的周围一片淡黄色的梅花盛开得簇拥而缤纷，这里算得上是个探梅访幽的好去处啊！但是我却认为，不如去荒郊中无名小桥边寻觅到数枝梅树，闻着那阵阵花香袭人显得可爱得多。如果在‘野桥’边见到梅树，我就会面对着那种‘疏影横斜’、‘暗色浮动’、碧水清浅的绝妙景色，不觉高兴得会捧起酒杯痛饮起来，以求得一醉方休。”下片是继上片向爱人致歉后，才归到正题“探梅”，词人不愧是一个多情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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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 阁雪：雪花积聚。阁，通“搁”。
• ****飐（zhǎn）：风吹物使之颤动。
• 茜（qiàn）桃：一种红色的桃子，这里指如同茜桃般的红色露滴，形容女子泪痕。
• 遗袜尘销：用曹植《洛神赋》典故，指往事消逝。袜，这里借指美人，尘销表示岁月流逝，踪迹消失。
• 题裙墨黯：用东晋王献之书裙典故，此处指昔日题字褪色。黯，颜色暗淡。
• 吴台：指春秋时吴国的姑苏台，借指杭州。
• 缃（xiāng）梅：浅黄色梅花。

翻译

阴云低垂雪花积聚，狂风席卷砂石，惊飞的大雁失去了行列。寒夜里紧闭门户，屏风闲置冷冷清清，灯焰摇曳似在诉说衷肠。可怜窗前景致，空自闲置刺绣，只添了一缕旧日的哀愁。邻女歌声消散，罗衣上印着脂粉，衣袖沾染如茜桃般的红露。 昔日在西湖，美好夜晚流连忘返，贪爱美酒险些误了赏花时机。旧日美人踪迹消失，题字墨痕暗淡，仿佛吹笙的仙路已远在天边。从杭州直下，浅黄色梅花漫山遍野，野外桥边还未弥漫梅花的清香。重新打算沉醉其中，轻抚梅花嗅其芬芳，在那水浅清澈之处赏弄花影。

赏析

这首词紧扣“探梅”主题，上下阕分别从当前寒夜之景与西湖旧游之事展开。上阕描绘寒夜室内之景，借景烘托出孤独之人的旧愁新思 ，通过屋外阴云狂风、惊雁失序，室内户掩灯飐等细节，渲染出凄凉寂寞氛围。“邻歌散”几句，又展现出人事相关的愁情。下阕回忆西湖昔日赏梅的美好时光，“留连清夜”“爱酒几将花误”尽显当时的潇洒惬意。然而“遗袜尘销”等句陡然转折，今昔对比，凸显出岁月流逝、美景不再的惆怅。最后回到眼前，“重谋醉，揉香弄影”又流露出词人试图重新沉醉于梅花，在赏梅之中排解愁绪的心理，词中既有对往昔生活的留恋追忆，也有对现实的深沉感喟，写得委婉细腻，情景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