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遍

池上主人,人适忘鱼,鱼适还忘水。洋洋乎,翠藻青萍里。 想鱼兮、无便于此。尝试思,庄周正谈两事。一明豕虱一羊蚁。 说蚁慕于膻,于蚁弃知,又说于羊弃意。甚虱焚于豕独忘之。 却骤说于鱼为得计。千古遗文,我不知言,以我非子。 子固非鱼,噫。鱼之为计子焉知。河水深且广,风涛万顷堪依。 有网罟如云,鹈鹕成阵,过而留泣计应非。其外海茫茫,下有龙伯,饥时一啖千里。 更任公五十犗为饵。使海上人人厌腥味。似鹍鹏、变化能几。 东游入海,此计直以命为嬉。古来谬算狂图,五鼎烹死,指为平地。 嗟鱼欲事远游时。请三思而行可矣。
拼音

注释

哨遍:词牌名,一作《稍遍》,《哨编》、《稍编》,王安中词,以《北山移文》度曲,因名《〈北山移文〉哨遍》。刘学箕词,游松江檃括东坡《赤壁赋》以度曲,因名《松江哨遍》。词调始见《东坡词》。其小序云:「陶渊明赋《归去来》,有其词而无其声。余既治东坡,筑雪堂于上,人人俱笑其陋,独鄱阳董毅夫过而悦之,有卜邻之意。乃取《归去来辞》,稍加檃括,使就声律,以遗毅夫。使家僮歌之,时相从于东坡,释耒而和之,扣牛角而为之节,不亦乐乎?」汲古阁本《东坡词》于《稍遍》后附小注:「其词盖世所谓『般瞻』之《稍遍》也。『般瞻』,龟兹(Qiū Cí)语也,华言为五声,盖羽声也,于五音之次为第五。今世作『般涉』,误矣。《稍遍》三叠,每叠加促字,当为『稍』,读去声。世作『哨』,或作『涉』,皆非是。」明曼山馆本《东坡先生诗馀》注同。元刊《东坡乐府》及《稼轩长短句》则皆作《哨遍》。《康熙词谱》谓:「其体颇近散文」。正体以东坡《哨遍·为米折腰》一阕为准。双调,二百又三字,三声叶韵,前阕十七句五仄韵、四叶韵,后阕二十句五叶韵、八仄韵。各家句豆平仄,颇有出入,殆由「每叠加促字」较有伸缩馀地耳。《词律》云:「此词长而多讹。又其体颇近散文,平仄往往不拘。」 赵昌父:南宋·刘平国《漫塘文集·卷三十四·章泉赵先生墓表》:「先生姓赵氏,讳蕃,字昌父。其先自杭徙汴,由汴而郑,南渡居信之玉山。曾祖晹(Yì),朝散大夫,直龙图阁,提举江州太平观。祖泽,迪功郎,海州朐(Qú)山县主簿,赠承议郎。父涣,奉议郎,通判沅州,赠朝奉郎。龙图殁,葬玉山之章泉。先生因家焉,故世号章泉先生。用龙图致仕恩入仕饶之浮梁尉,福之连江簿,皆不赴。为吉之太和簿,辰之司理参军,最后监衡之安仁赡军酒库。已至未上而归,遂奉祠家居,积祠庭之考。至三十有三,今天子御极之元年,岁在乙酉,宰相以先生名闻有旨除大社令,三辞不拜,特改奉议郎、直秘阁、主管建昌军仙都观,又三辞,不允。越三年,差主管华州云台观。盖先生自乙酉至是岁,辞官不获,屡上休致之请,皆不允。而先生请不已,明年夏四月,始得旨转承议郎,依前直秘阁致仕。又阅月,而先生逝矣,实绍定某年某月某日,寿八十有七。……自少喜作诗,答书亦或以诗代。援笔立成,不经意,而平淡有趣,读者以为有陶靖节之风。岁时宾友聚会,尊酒从容,浩歌长吟,心融意适,见者又以为有浴沂咏归气象。」宋·黄叔旸《花庵词选·卷四》:「赵昌甫,名蕃,号章泉,负天下重望,屡召不起。刘后村所谓『一生官职监南岳,四海诗名仰玉山』者此也。」 季思学士:南宋·刘平国《漫塘文集·卷三十四·章泉赵先生墓表》:「先生姓赵氏,讳蕃,字昌父。其先自杭徙汴,由汴而郑,南渡居信之玉山。曾祖晹,朝散大夫,直龙图阁,提举江州太平观。祖泽,迪功郎,海州朐山县主簿,赠承议郎。父涣,奉议郎,通判沅州,赠朝奉郎。」宋·周省斋《平园续稿·跋〈鱼计亭赋〉》:「蜀人宇文公虚中为荥阳赵公叡做《鱼计亭赋》,引物连类,开閤古今,深得东坡、颍滨之笔势。……赵公字彦思,熙宁六年进士。其子讳晹字乂若,绍圣元年甲科。子泽,终朐山县簿,生涣,终奉议郎,通判沅州。」按:鱼计亭为赵叡所造,各书所载均同,唯此词题中称季思学士,平园跋文则谓叡字彦思,未知孰是。又,据漫塘文及平园跋,均谓彦思为昌父髙祖,题中谓为「昌父之祖」,亦误。 宇文叔通:宇文虚中字叔通,华阳人,大观进士。宋室南渡,使金被留,金人号为国师。后被诬谋反,全家焚死。宋人以其不忘故国,赠谥肃悯。生平见《三朝北盟会编·卷二百十四》、《三朝北盟会编·卷二百十五》,《宋史·卷三百七十一·宇文虚中传》、《金史·卷七十九·宇文虚中传》。 成父:宋·周省斋《平园续稿·跋〈鱼计亭赋〉》:「涣,二子:蕃,学问过人,恬于进取,连任狱祠,居以诗名。弟藏(一本做蒇(Chǎn)),亦嗜学好修。有子曰适(Kuò),庆元己未擢第。距熙宁已百年而家学不绝。」《玉山县志·卷十·杂类》:「史载赵蕃年八十七,亦不言兄弟。按:昌父弟成父,号定庵,见戴复古《二老歌》、叶水心《鱼计亭》诗。《鹤林玉露》谓章泉赵昌甫兄弟俱隐玉山之下,苍颜华发,相从于泉石之间,皆年近九十。真人间至乐之事,亦人间希有之事也。」 「庄周论『于蚁弃知,于鱼得计,于羊弃意』。其义美矣;然上文论虱托于豕而得焚,羊肉为蚁所慕而致残,下文将并结二义,乃独置豕虱不言,而遽论鱼,其义无所从起。又间于羊蚁两句之间,使羊蚁之义离不相属」句:《庄子·卷二十六·〈杂篇·徐无鬼〉》:「有暖姝者,有濡需者,有卷娄者。所谓暖姝者,学一先生之言,则暖暖姝姝而私自说也,自以为足矣,而未知未始有物也,是以谓暖姝者也。濡需者,豕虱是也:择疏鬣,自以为广宫大囿;奎蹄曲隈,乳间股脚,自以为安室利处;不知屠者之一旦鼓臂布草操烟火,而己与豕俱焦也。此以域进,此以域退,此其所谓濡需者也。卷娄者,舜也。羊肉不慕蚁,蚁慕羊肉,羊肉膻也。舜有膻行,百性悦之,故三徙成都,至邓之墟而十有万家。尧闻舜之贤,举之童土之地,曰冀得其来之泽。舜举乎童土之地,年齿长矣,聪明衰矣,而不得休归,所谓卷娄者也。是以神人恶众至,众至则不比,不比则不利也。故无所甚亲,无所甚疏,抱德炀和以顺天下,此谓真人。于蚁弃知,于鱼得计,于羊弃意。」 义趣:王诏校刊本及四印斋本改作「意趣」。 洋洋乎:《孟子·万章上》:「昔者有馈生鱼于郑子产,子产使校人畜之池。校人烹之,反命曰:『始舍之,圉圉焉,少则洋洋焉,攸然而逝。』子产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校人出,曰:『孰谓子产智?予既烹而食之,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故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 不知言:《论语·尧曰》:「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 「噫。子固非鱼」:广信书院本及王诏校刊本作「子固非鱼,噫。」,玆从四印斋本。 「子固非鱼,鱼之为计子焉知」句:《庄子·卷十七·〈外篇·秋水〉》:「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 「有网罟如云,鹈鹕成阵」句:《庄子·卷十七·〈杂篇·外物〉》:「鱼不畏网而畏鹈鹕。」 「过而留泣计应非」句:《两汉乐府》:「枯鱼过河泣,何时悔复及。」 龙伯:《列子·卷五·〈汤问·汤问夏革〉》:「龙伯之国有大人,举足不盈数步,而暨五山之所,一钓而连六鳌,合负而趣归其国,灼其骨以数焉。」 「更任公五十犗(jiè)为饵,使海上人人厌腥味。」句:《庄子·卷十七·〈杂篇·外物〉》:「任公子为大钩巨缁,五十犗以为饵,蹲乎会稽,投竿东海,旦旦而钓,期年不得鱼。已而大鱼食之,牵巨钩,錎没而下骛,扬而奋鬐,白波若山,海水震荡,声侔鬼神,惮赫千里。任公子得若鱼,离而腊之,自制河以东,苍梧已北,莫不厌若鱼者。」犗,《说文》:「騬牛也。」清·段懋堂注:「《马部》曰:『騬、犗马也。』谓今之骟马。」 「似鹍鹏、变化能几」句:《庄子·卷一·〈内篇·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五鼎烹死」句:《史记·卷一百一十二·〈平津侯主父列传·主父偃传〉》:「主父偃者,齐临菑人也。学长短纵横之术,晚乃学《易》、《春秋》、百家言。游齐诸生閒,莫能厚遇也。齐诸儒生相与排摈(bìn),不容于齐。家贫,假贷无所得,乃北游燕、赵、中山,皆莫能厚遇,为客甚困。孝武元光元年中,以为诸侯莫足游者,乃西入关见卫将军。卫将军数言上,上不召。资用乏,留久,诸公宾客多厌之,乃上书阙下。朝奏,暮召入见。所言九事,其八事为律令,一事谏伐匈奴。……书奏天子,……于是上乃拜主父偃、徐乐、严安为郎中。偃数见,上疏言事,诏拜偃为谒者,迁为中大夫。一岁中四迁偃。……人或说偃曰:『太横矣。』主父曰:「臣结发游学四十馀年,身不得遂,亲不以为子,昆弟不收,宾客弃我,我阸(è)日久矣。且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吾日暮途远,故倒行暴施之。』」 「请三思而行可矣」句:《论语·公冶长》:「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
(以下内容由 AI 生成,仅供参考。)

注释

  • 人适忘鱼:人闲适悠然以至于忘了鱼的存在。“适”意思是闲适。
  • 鱼适还忘水:鱼闲适自在以至于忘了水 。
  • 洋洋乎:形容鱼儿在水中悠然自得的样子。
  • 一明豕(shǐ)虱一羊蚁:一是说猪身上的虱子,一是说羊和蚂蚁。
  • 蚁慕于膻(shān):蚂蚁爱慕羊肉的膻味。“膻”指羊肉的气味。
  • 于蚁弃知:对于蚂蚁来说是抛弃了智慧 。
  • 于羊弃意:对于羊来说是抛弃了意念。
  • 虱焚于豕独忘之:唯独忘了猪身上的虱子会因猪被焚烧而死。
  • 网罟(gǔ):捕鱼的网。
  • 鹈(tí)鹕(hú):一种水鸟,善于捕鱼。
  • 龙伯:古代神话中的巨人。
  • 犗(jiè):阉割过的牛,这里泛指牛。
  • 五鼎烹:古代一种酷刑,用鼎镬煮杀人。

翻译

池边的主人,闲适得忘了池中的鱼,鱼也悠然得忘了周围的水。它们在翠藻青萍之间自在徜徉。想来鱼儿的惬意,没有比这更好的了。试着想一想,庄周曾经谈论过两件事,一是猪身上的虱子,一是羊和蚂蚁。说蚂蚁爱慕羊肉的膻味,对于蚂蚁而言这是抛弃了智慧,又说羊因这膻味抛弃了意念。可怎么唯独忘了猪身上的虱子会因猪被焚烧而灭亡呢。却突然又说鱼儿这样很得计。这千古流传的文字,我不理解其中深意,因为我不是庄子你啊。而你本来也不是鱼呀。唉,鱼的心思你又怎能知道呢?河水又深又宽广,万顷风涛可供鱼儿依靠。然而却有像云一样多的渔网,成阵的鹈鹕来捕食,鱼儿若只是路过然后留下悲泣想必不是好的办法。外面的大海一片茫茫,下面还有龙伯这样的巨人,饥饿时一口就能吞下千里的东西。还有任公以五十头牛为鱼饵。导致海上人人都厌恶那腥味。像鲲鹏那样能变化又能有几次机会呢。向东游入大海,这种做法简直是以生命为儿戏。自古以来那些错误的谋划、狂妄的企图,哪怕面临五鼎烹煮的极刑,还以为是走在平坦的道路上。哎,鱼儿想要去远方游历的时候,请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

赏析

这首词用典丰富,以庄子典故引入,从鱼儿的生存环境和不同遭遇展开,借鱼的境遇来影射人世。表面上是在说鱼,实则是借鱼喻人,探讨人生的谋划与选择。词人以幽默诙谐又带有嘲讽的笔调,对世间那些不切实际、盲目冒险的行为进行了批评。词中通过多种形象的描写,如“网罟如云,鹈鹕成阵”描绘危险的生存环境,“龙伯”“任公”等传说故事体现不可抗拒的强大势力,展现了人生面临的种种困境与无奈。最后劝鱼儿“请三思而行可矣”,实则是告诫世人在行事前要审慎思考,不可莽撞冲动,充满了人生的智慧与哲思,也抒发了词人对人间世事的感慨 。

辛弃疾

辛弃疾

南宋著名豪放派词人、将领,原字坦夫,改字幼安,别号稼轩,金国山东东路(原北宋京东东路)济南府历城县(今山东省济南市历城区遥墙镇四凤闸村)人,有“词中之龙”之称,与苏轼合称“苏辛”,与李清照并称“济南二安”。绍兴十年(公元1140年),辛稼轩生于金国,其时中原已为金兵所占。绍兴三十一年(公元1161年),参加抗金义军,不久归南宋,时年二十一岁。历任江西、湖北、湖南、福建、浙东安抚使等职。一生力主抗金,曾上《美芹十论》与《九议》,条陈战守之策。由于与当政的主和派政见不合,後被弹劾落职,退隐山居。开禧北伐前後,相继被起用为绍兴知府、镇江知府、枢密都承旨等职。开禧三年(公元1207年),辛稼轩病逝,年六十八。後赠少师,谥号“忠敏”。辛稼轩一生以恢复为志,以功业自许,可是命运多舛,备受排挤,壮志难酬,但他恢复中原的爱国信念始终没有动摇,而把满腔激情和对国家兴亡、民族命运的关切、忧虑,全部寄寓于词作之中。其词艺术风格多样,以豪放为主,风格沉雄豪迈又不乏细腻柔媚之处;题材广阔又善化用前人典故入词,抒写力图恢复国家统一的爱国热情,倾诉壮志难酬的悲愤,对当时执政者的屈辱求和颇多谴责;也有不少吟咏祖国河山的作品。现存词六百多首,有词集《稼轩长短句》传世。今人辑有《辛稼轩诗文钞存》。 ► 794篇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