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

宋 · 刘过

镇长淮，一都会，古扬州。升平日，珠帘十里春风、小红楼。谁知艰难去，边尘暗，胡马扰，笙歌散，衣冠渡，使人愁。屈指细思，血战成何事，万户封侯。但琼花无恙，开落几经秋。故垒荒丘。似含羞。
怅望金陵宅，丹阳郡，山不断绸缪。兴亡梦，荣枯泪，水东流。甚时休。野灶炊烟里，依然是，宿貔貅。叹灯火，今萧索，尚淹留。莫上醉翁亭，看濛濛雨、杨柳丝柔。笑书生无用，富贵拙身谋。骑鹤东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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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 镇长淮：镇，镇守；长淮，淮河。指扬州为淮河一带的重要城镇。
• 一都会：一个重要都市。
• 升平日：太平的日子。
• 珠帘十里春风：化用杜牧“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形容昔日扬州的繁华。
• 边尘暗：指边境战事起，尘土飞扬，局势紧张。
• 胡马扰：胡人的兵马侵扰。
• 衣冠渡：衣冠南渡，指北宋灭亡后，大批士大夫和百姓南逃。
• 万户封侯：被封万户侯，形容获得极高的功名。
• 琼花无恙：琼花，扬州特有的名花；无恙（yàng），没有受损。
• 故垒：旧时的营垒。
• 绸缪（chóu móu）：连绵不断。
• 野灶：军队在野外临时搭起的炉灶。
• 貔貅（pí xiū）：传说中的猛兽，这里指代军队。
• 醉翁亭：在安徽滁州。
• 骑鹤东游：出自“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指一种超脱逍遥的状态 。

翻译

扬州，曾长久镇守淮河一带，是一座繁华重要的都市，往昔那是太平的岁月啊，十里长街，珠帘掩映，处处洋溢着春天的气息，小楼栉比。有谁能想到日后艰难的日子来临，边境战云密布，尘土飞扬，胡人的骑兵肆意侵扰。往日的歌舞声消失了，士大夫们纷纷南渡逃亡，实在叫人忧愁。细细想来，那些浴血奋战换来的是什么呢？不过是少数人封了万户侯。所幸扬州的琼花依然完好，在岁月中历经几度春秋，花开花落。旧日的营垒如今已荒废成了荒丘，仿佛也带着一丝羞愧。

惆怅地眺望金陵那片大地，丹阳郡的山峦连绵不断。王朝的兴盛衰亡如同梦幻，荣华与枯萎都化作泪水，随着江水向东流去，什么时候才能停止这无尽的兴衰轮回啊。如今，野外的炉灶升起袅袅炊烟，那里面依然驻扎着军队。可叹曾经热闹的灯火，如今却如此冷落萧条，我依然滞留此地。还是不要登上那醉翁亭吧，去看那细雨濛濛、杨柳柔丝的景色。可笑我一介书生，没有用武之地，也不善于为自己谋求富贵。还不如像神仙那样超脱，骑上仙鹤向东飘游。

赏析

这首《六州歌头》是刘过的代表作之一。词的上阕从扬州昔日的繁荣写起，通过“珠帘十里春风、小红楼”展现出扬州升平时期的繁华盛景。接着笔锋陡转，“谁知艰难去”等句阐述了局势的急转直下，战争爆发，扬州陷入一片萧条，“边尘暗，胡马扰，笙歌散，衣冠渡”，寥寥数语勾勒出南宋风雨飘摇的乱世景象，用词精炼而充满张力，强烈的今昔对比，抒发了词人对国家兴废、世事无常的深深感慨。

下阕进一步抒发作者的复杂情感。词人以山川依旧与人事兴衰的对比，喟叹历史兴亡如梦如幻，难以琢磨，“兴亡梦，荣枯泪，水东流”这句，境界开阔而情感深沉。“野灶炊烟里……”几句又回到眼前现实，描写出军队的驻扎与眼前扬州的冷落萧索。“莫上醉翁亭……”几句，表面上说不要去欣赏美景，实则是借景抒情，更深一层地写出自己在国势艰难下，书生无用的抑郁与无奈。最后的“骑鹤东游”虽然看似超脱，但实则蕴含着无力改变现实的悲愤与无奈。整首词意境雄浑悲壮，情感跌宕起伏，兼具历史深度与个人情感的真切表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