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 · 孔子世家赞

汉 ⋅ 司马迁

太史公曰：《诗》有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乡往之。余读孔氏书，想见其为人。适鲁，观仲尼庙堂车服礼器，诸生以时习礼其家，余祗回留之不能去云。天下君王至于贤人众矣，当时则荣，没则已焉。孔子布衣，传十馀世，学者宗之。自天子王侯，中国言《六艺》者折中于夫子，可谓至圣矣！

名句

• 虽不能至，然心乡往之。
• 天下君王至于贤人众矣，当时则荣，没则已焉。
• 适鲁，观仲尼庙堂车服礼器，诸生以时习礼其家，余祗回留之不能去云。
• 自天子王侯，中国言《六艺》者折中于夫子，可谓至圣矣！

译文

太史公说：《诗经·小雅·车舝》中有这样的话：“巍峨的高山令人仰望，宽阔的大路让人行走。”尽管我不能回到孔子的时代，然而内心非常向往。我阅读孔氏的书籍，可以想见到他的为人。去到鲁地，观看仲尼的宗庙厅堂、车辆服装、礼乐器物，儒生们按时在孔子故居演习礼仪，我流连忘返以至留在那里无法离去。天下从君王直至贤人，是很多很多了，生前都荣耀一时，死後也就完。孔子是个平民，传世十几代，学者尊崇他。上起天子王侯，中原凡是讲习六经的都要以孔夫子为标准来判断是非，孔子可说是至高无上的圣人了！

注释

赞：文体名。《史记》一百三十篇，每篇最後都以“太史公曰”的形式，对所记的历史人物或事件加以评论，一般称为赞。
太史公：司马迁的官名，用以自称。
仰：这里是仰慕、敬仰的意思。
景行：大道。这里喻指高尚的品德。
行：这里是效法的意思。
止：句末语气助词，无意义。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句：出自《诗经·小雅·车舝（xiá）》。
乡：通“嚮”。
适：往。
祗（zhī）回：相当于“低回”，流连，盘桓。祗，恭敬。
布衣：没有官职的人。
《六艺》：指六经，即《诗》《书》《礼》《乐》《易》《春秋》。
折中：调和取证。

序

司马迁读孔子著作之际，在内心深处极为敬佩这位古代的圣人。在司马迁看来。孔子是一座巍峨的高山，使人仰慕。来到孔子故居之後，他对孔子有了更深的理解，向往之情得到进一步的强化。他见到了孔子的庙堂、车服、礼器，见到这些与孔子密切相关的器物以後，好像孔子的形象就在自己的眼前。司马迁在孔子故居还见到许多儒生按时在他家中演习礼仪，儒生的习礼是那样的虔诚，可见孔子的思想有着巨大的精神魅力。此情此景，司马迁被强烈地吸引了，以至不愿离开圣人的故居。
本文是《史记·孔子世家》的结束语。孔子原本不是王侯将相，但司马迁却把他列入“世家”。他不是完全按照官本位来处理历史人物，他把孔子当做古代的圣人来看待。这说明司马迁颇具远见与卓识。在写作手段方面，此文为文笔简法，虚实结合，含意深远。开篇引用《诗经》的话，抒发作者的感慨，乃是凭虚而起。中间部分叙写在孔子故居的所见与感受。结尾部分用“可谓至圣矣”来做结论。令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