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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不要厌烦贪睡的红梅久久不能开放,衹是爱惜自己不合时宜。偶尔是淡红如桃杏色,文静大放,偶尔疏条细枝傲立於雪霜。
红梅本具雪霜之质,不随俗作态媚人,虽呈红色,形类桃杏,乃是如美人不胜酒力所致,未曾堕其孤洁之本性。石延年根本不知道红梅的品格,只看重绿叶与青枝。
注释
定风波:词牌名。原为唐教坊曲。《张子野词》入「双调」。李德润词名《定风流》,张子野词名《定风波令》。又名《捲春空》、《醉琼枝》。敦煌曲子词联章两首,其一:「攻书学剑能幾何,争如沙塞骋偻侈。手执绿沉枪似铁,明月,龙泉三尺斩新磨。 堪羡昔时军伍,谩夸儒士德能康。四塞忽闻狼烟起,问儒士,谁人敢去定风波。」其二:「征战偻罗未是功,儒士偻侈转更加。三策张良非恶弱,谋略,汉兴楚灭本由他。 项羽翘據无路,酒后难消一曲歌。霸王虞姬皆自刎,当本,便知儒士定风波。」两词为武将与儒士回答,「定风波」以喻平定社会动乱,词风豪健,为此调之始词。另有敦煌曲子词三首为讲述伤寒病症口诀。此体始自五代欧阳炯,为通用之正体。双调六十二字,前阕五句三平韵叶二仄韵,后阕五句二平韵叶四仄韵。另有双调六十三字,前阕五句三平韵叶两仄韵,後阕六句四仄韵叶两平韵;双调六十字,前阕五句三平韵叶两仄韵,後阕五句两平韵叶两仄韵;双调六十字,前後阕各五句两平韵叶两仄韵诸变体。《乐章集》演为慢词,一入「双调」,一入「林钟商」,并全用仄韵。此调以七言句式为主,每句用韵,於平声韵中三叶仄韵,插入三个两字句,调势於流畅时忽然顿挫转折,因而韵律复杂,其中之两字句很难处理,用此调时应注意格律与词意之转折变化。此调適应之题材较广。从始词来看,此调宜於表现社会重大题材,亦宜言志与酬赠。欧阳炯、孙孟光、蔡申道、陈西麓等亦用以抒闺情。魏夫人用以写暮春感怀,词情极为婉约。欧阳文忠词六首,多写人生感慨。
咏红梅:刘尚荣按:「元豐四年东坡作《红梅三首》,其一云:『怕愁贪睡独开迟,自恐冰容不入时。故作小红桃杏色,尚馀孤瘦雪霜姿。寒心未肯随春态,酒晕无端上玉肌。诗老不知梅格在,更看绿叶与青枝。』这首《定风波》词当是檃括《红梅》诗而成。」龙榆生笺:「《诗集·红梅》:『怕愁贪睡独开迟,自恐冰容不入时。故作小红桃杏色,尚馀孤瘦雪霜姿。寒心未肯随春态,酒晕无端上玉肌。诗老不知梅格在,更看绿叶与青枝。』公自注:『石曼卿《红梅》诗云:「认桃无绿叶,辨杏有青枝。」』」
好睡:傅子立注:「《太真外传》曰:『上皇登沈香亭,诏妃子。妃子卯醉未醒,命力士使侍儿扶掖而至。妃子醉韵残妆,鬓乱钗横,不能再拜。上皇笑曰:「是岂妃子醉,真海棠睡未足耳。」』红梅微类海棠,因用此事。」刘尚荣按:「详见宋释惠洪《冷斋夜话·卷一》,王楙《野客丛书·卷二十四》引自《杨妃外传》。」
氷:龙榆生校:「傅注本误作『水』。」按珍重阁本作「仌」,为「冰」之本字。沈钞本、清钞本、晒蓝本作「氷」,为异体字,均不作「水」。元延祐本作「冰」。
绿叶与青枝:傅子立注:「石曼卿《红梅》诗云:『认桃无绿叶,辨杏有青枝。』公尝讥其浅近。」刘尚荣按:「东坡《评诗人写物》云:『若石曼卿《红梅》诗云:「认桃无绿叶,辨杏有青枝」,此至陋语,盖村学中体也。』详见《东坡题跋·卷三》。」
序
《定风波·咏红梅》是北宋词人苏东坡贬谪黄州期间,因读北宋诗人石曼卿《红梅》一诗有感而作。作品抒发了自己达观超脱的襟怀和不愿随波逐流的傲骨。全词托物咏志,物我交融,浑然无迹,清旷灵隽,含蓄蕴籍,堪称咏物词中之佳作。
赏析
这是一首咏物词,作品通过红梅傲然挺立的性格,来书写自己迁谪后的艰难处境和复杂心情,表现了作者不願屈节从流的态度和达观洒脱的品格。
作品的显著特点是融写物、抒情、议论於一体,并通过意境来表达思想感情。词以「好睡」发端,以「自怜」相承,从红梅的特征来展示红梅清冷、自爱的形象。红梅的一个明显特点,是苞芽期相当漫长,因谓「好睡」;虽然红梅好睡,但并非沉睡不醒,而是深藏暗香,有所期待,故曰「莫厌迟「。句中一「慵」字,悄悄透露了红梅的孤寂苦衷和艰难处境。红梅自身也明白,在这百花凋残的严寒时节,唯独自己含苞育蕾,岂非有不合时宜之感。苞蕾外部过着密集光洁的白茸,尽管如同玉兔霜花般的洁白可爱,也衹能自我顾恋,悲叹「名花苦幽独」(作者《寓居定惠院之东,杂花满山,有海棠一枝,土人不知贵也》)罢了。词以「冰脸」来刻画红梅的玉洁冰清,既恰如其分的写出了红梅的仪表,也生动地写出了红梅不流习俗的超然之气,它赋予了红梅以生命和豐富的感情,形象逼真,发人深思。
「偶作小红桃杏色,闲雅,尚馀孤瘦雪霜姿。」这三句是「词眼」,绘形绘神,正面画出红梅的美姿丰神。「小红桃杏色」,说她色如桃杏,鲜艳娇丽,切红梅的一个「红」字。「孤瘦雪霜姿」,说她鬥雪凌霜,归结到梅花孤傲瘦劲的本性。「偶作」一词上下关联,天生妙语。不说红梅天生红色,却说美人因「自怜冰脸不时宜」,纔「偶作」红色以趋时风。但以下之意立转,虽偶露红妆,光彩照人,却仍保留雪霜之姿质,依然还她「冰脸」本色。形神兼备,尤贵於神,这纔是真正的「梅格」!
下片三句续对红梅作渲染,笔转而意仍承。「休把闲心随物态」,承「尚馀孤瘦雪霜姿」;「酒生微晕沁瑶肌」,承「偶作小红桃杏色」。「闲心」、「瑶肌」,仍以美人喻花,言心性本是闲淡雅致,不应随世态而转移;肌肤本是洁白如玉,何以酒晕生红?「休把」二字一责,「何事」二字一诘,其辞若有憾焉,其意仍为红梅作回护。「物态」,指桃杏娇柔媚人的春态。石氏《红梅》诗云「寒心未肯随春态,酒晕无端上玉肌」,其意昭然。这裏是词体,故笔意婉转,不像做诗那樣明白说出罢了。下面「诗老不知梅格在」,补笔点明,一纵一收,回到本意。红梅之所以不同於桃杏者,岂在於青枝绿叶之有无哉!这正是东坡咏红梅之慧眼独具、匠心独运处,也是他超越石曼卿《红梅》诗的真谛所在。
此词着意刻绘的红梅,与词人另一首词《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作》中「拣尽寒枝不肯栖」的缥缈孤鸿一樣,是東坡身处穷厄而不苟於世、洁身自守的人生态度的写照。花格、人格的契合,造就了作品超绝尘俗、冰清玉洁的词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