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雄辩惊四筵。
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汝阳三斗始朝天,道逢曲车口流涎,
恨不移封向酒泉。
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
衔杯乐圣称避贤。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
皎如玉树临风前。
苏晋长斋绣佛前,醉中往往爱逃禅。
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
挥毫落纸如云烟。
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雄辩惊四筵。
拼音
译文
贺知章酒后骑马,晃晃悠悠,如在乘船。他醉眼昏花坠入井中,竟在井底睡着了。
汝阳王李琎饮酒三斗以后才去觐见天子。路上碰到装载酒曲的车,酒味引得口水直流,为自己没能封在水味如酒的酒泉郡而遗憾。
左相李适为每日之兴起不惜花费万钱,饮酒如长鲸吞吸百川之水。自称举杯豪饮是为了脱略政事,以便让贤。
崔宗之是一个潇洒的美少年,举杯饮酒时,常常傲视青天,俊美之姿有如玉树临风。
苏晋虽在佛前斋戒吃素,饮起酒来常把佛门戒律忘得干干净净。
李白饮酒一斗,立可赋诗百篇,他去长安街酒肆饮酒,常常醉眠于酒家。天子在湖池游宴,召他为诗作序,他因酒醉不肯上船,自称是酒中之仙。
张旭饮酒三杯,即挥毫作书,时人称为草圣。他常不拘小节,在王公贵戚面前脱帽露顶,挥笔疾书,若得神助,其书如云烟之泻于纸张。
焦遂五杯酒下肚,才得精神振奋。在酒席上高谈阔论,常常语惊四座。
注释
知章:即贺知章,越州永兴(今浙江萧山)人,官至秘书监。性旷放纵诞,自号“四明狂客”,又称“秘书外监”。他在长安一见李白,便称他为“谪仙人”,解所佩金龟换酒痛饮。这两句写贺知章醉后骑马,摇摇晃晃,像乘船一样。醉眼昏花坠入井中,竟在井底睡着了。
汝阳:汝阳王李琎,唐玄宗的侄子。
朝天:朝见天子。此谓李痛饮后才入朝。
曲车:“曲”是“麴”的简体字,“曲车”意即酒车。
移封:改换封地。
酒泉:郡名,在今甘肃酒泉县。传说郡城下有泉,味如酒。故名酒泉。
左相:指左丞相李适之,天宝元年(公元742年)八月为左丞相,天宝五年(公元746年)四月,为李林甫排挤罢相。
长鲸:鲸鱼。古人以为鲸鱼能吸百川之水,故用来形容李适之的酒量之大。
衔杯:贪酒。
圣:酒的代称。《三国志·魏志·徐邈传》:尚书郎徐邈酒醉,校事赵达来问事,邈言“中圣人”。达复告曹操,操怒,鲜于辅解释说:“平日醉客,谓酒清者为圣人,酒浊者为贤人。”李适之罢相后,尝作诗云:“避贤初罢相,乐圣且衔杯。为问门前客,今朝几个来?”此化用李之诗句,说他虽罢相,仍豪饮如常。
避:一作“世”。
宗之:崔宗之,吏部尚书崔日用之子,袭父封为齐国公,官至侍御史,也是李白的朋友。
觞:大酒杯。
白眼:晋阮籍能作青白眼,青眼看朋友,白眼视俗人。
玉树临风:崔宗之风姿秀美,故以玉树为喻。
苏晋:开元进士,曾为户部和吏部侍郎。
长斋:长期斋戒。
绣佛:画的佛像。
逃禅:这里指不守佛门戒律。佛教戒饮酒。苏晋长斋信佛,却嗜酒,故曰“逃禅”。
李白:以豪饮闻名,而且文思敏捷,常以酒助诗兴。《新唐书·李白传》载:李白应诏至长安,唐玄宗在金銮殿召见他,并赐食,亲为调羹,诏为供奉翰林。有一次,玄宗在沉香亭召他写配乐的诗,而他却在长安酒肆喝得大醉。范传正《李白新墓碑》载:玄宗泛舟白莲地,召李白来写文章,而这时李白已在翰林院喝醉了,玄宗就命高力士扶他上船来见。
张旭:吴人,唐代著名书法家,善草书,时人称为“草圣”。脱帽露顶:写张旭狂放不羁的醉态。据说张旭每当大醉,常呼叫奔走,索笔挥洒,甚至以头濡墨而书。醒后自视手迹,以为神异,不可复得。世称“张颠”。
焦遂:布衣之士,平民,以嗜酒闻名,事迹不详。
卓然:神采焕发的样子。袁郊在《甘泽谣》中称焦遂为布衣。
序
此诗将当时号称「酒中八仙人」的李白、贺知章、李适之、李琎、崔宗之、苏晋、张旭、焦遂八人从「饮酒」这个角度联系在一起,用追叙的方式,洗炼的语言,人物速写的笔法,构成一幅栩栩如生的群像图。这首诗在体裁上是一个创格。以柏梁体的形式,句句押韵,一韵到底;前不用起,后不用收;并列地分写八人,句数多少不齐,但首、尾、中腰,各用两句,前后或三或四,变化中仍有条理。八人中,贺知章资格最老,所以放在第一位。其他按官爵,从王公宰相一直说到布衣。写八人醉态各有特点,纯用漫画素描的手法,写他们的平生醉趣,充分表现了他们嗜酒如命、放浪不羁的性格,生动地再现了盛唐时代文人士大夫乐观、放达的精神风貌。
赏析
《饮中八仙歌》是一首别具一格,富有特色的「肖像诗」。八仙中首先出现的是贺知章。他是其中资格最老、年事最高的一个。在长安,他曾「解金龟换酒为乐」(李白《对酒忆贺监序》)。诗中说他喝醉酒后,骑马的姿态就象乘船那样摇来晃去,醉眼朦胧,眼花缭乱,跌进井里竟会在井里熟睡不醒。相传「阮咸尝醉,骑马倾欹」,人曰:「个老子如乘船游波浪中」(明·王嗣奭《杜臆·卷一》)。杜甫活用这一典故,用夸张手法描摹贺知章酒后骑马的醉态与醉意,弥漫着一种谐谑滑稽与欢快的情调,惟妙惟肖地表现了他旷达纵逸的性格特征。
其次出现的人物是汝阳王李琎。他是唐玄宗的侄子,宠极一时,所谓「主恩视遇频」,「倍比骨肉亲」(杜甫《赠太子太师汝阳郡王琎》),因此,他敢于饮酒三斗才上朝拜见天子。他的嗜酒心理也与众不同,路上看到曲车(即酒车)竟然流起口水来,恨不得要把自己的封地迁到酒泉(今属甘肃)去。相传那里「城下有金泉,泉味如酒,故名酒泉」(见《三秦记》)。唐代,皇亲国戚,贵族勋臣有资格袭领封地,因此,八人中只有李琎才会勾起「移封」的念头,其他人是不会这样想入非非的。诗人就抓着李琎出身皇族这一特点,细腻地描摹他的享乐心理与醉态,下笔真实而有分寸。
接着出现的是李适之。他于天宝元年(公元742年),代牛仙客为左丞相,雅好宾客,夜则燕赏,饮酒日费万钱,豪饮的酒量有如鲸鱼吞吐百川之水,一语点出他的豪华奢侈。然而好景不长,开宝五载适之为李林甫排挤,罢相后,在家与亲友会饮,虽酒兴未减,却不免牢骚满腹,赋诗道:「避贤初罢相,乐圣且衔杯,为问门前客,今朝几个来?」(《旧唐书·李适之传》)「衔杯乐圣称避贤」即化用李适之诗句。「乐圣」即喜喝清酒,「避贤」,即不喝浊酒。结合他罢相的事实看,「避贤」语意双关,有讽刺李林甫的意味。这里抓住权位的得失这一个重要方面刻画人物性格,精心描绘李适之的肖像,含有深刻的政治内容,很耐人寻味。
三个显贵人物展现后,跟着出现的是两个潇洒的名士崔宗之和苏晋。崔宗之,是一个倜傥洒脱,少年英俊的风流人物。他豪饮时,高举酒杯,用白眼仰望青天,睥睨一切,旁若无人。喝醉后,宛如玉树迎风摇曳,不能自持。杜甫用「玉树临风」形容宗之的俊美丰姿和潇洒醉态,很有韵味。接着写苏晋。司马迁写《史记》擅长以矛盾冲突的情节来表现人物的思想性格。杜甫也善于抓住矛盾的行为描写人物的性格特征。苏晋一面耽禅,长期斋戒,一面又嗜饮,经常醉酒,处于「斋」与「醉」的矛盾斗争中,但结果往往是「酒」战胜「佛」,所以他就只好「醉中爱逃禅」了。短短两句诗,幽默地表现了苏晋嗜酒而得意忘形,放纵而无所顾忌的性格特点。
以上五个次要人物展现后,中心人物隆重出场了。
诗酒同李白结了不解之缘,李白自己也说过「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襄阳歌》),「兴酣落笔摇五岳」(《江上吟》)。杜甫描写李白的几句诗,浮雕般地突出了李白的嗜好和诗才。李白嗜酒,醉中往往在「长安市上酒家眠」,习以为常,不足为奇。「天子呼来不上船」这一句,顿时使李白的形象变得高大奇伟了。李白醉后,更加豪气纵横,狂放不羁,即使天子召见,也不是那么毕恭毕敬,诚惶诚恐,而是自豪地大声呼喊:「臣是酒中仙!」强烈地表现出李白不畏权贵的性格。「天子呼来不上船」,虽未必是事实,却非常符合李白的思想性格,因而具有高度的艺术真实性和强烈的艺术感染力。杜甫是李白的挚友,他把握李白思想性格的本质方面并加以浪漫主义的夸张,将李白塑造成这样一个桀骜不驯,豪放纵逸,傲视封建王侯的艺术形象。这肖像,神采奕奕,形神兼备,焕发着美的理想光辉,令人难忘。这正是千百年来人民所喜爱的富有浪漫色彩的李白形象。
另一个和李白比肩出现的重要人物是张旭。他「善草书,好酒,每醉后,号呼狂走,索笔挥洒,变化无穷,若有神助」(《杜臆·卷一》)。当时人称「草圣」。张旭三杯酒醉后,豪情奔放,绝妙的草书就会从他笔下流出。他无视权贵的威严,在显赫的王公大人面前,脱下帽子,露出头顶,奋笔疾书,自由挥洒,笔走龙蛇,字迹如云烟般舒卷自如。「脱帽露顶王公前」,这是何等的倨傲不恭,不拘礼仪!它酣畅地表现了张旭狂放不羁,傲世独立的性格特征。
歌中殿后的人物是焦遂。袁郊称焦遂为布衣,可见他是个平民。焦遂喝酒五斗后方有醉意,那时他更显得神情卓异,高谈阔论,滔滔不绝,惊动了席间在座的人。诗里刻画焦遂的性格特征,集中在渲染他的卓越见识和论辩口才,用笔精确、谨严。
《饮中八仙歌》的情调幽默谐谑,色彩明丽,旋律轻快。在音韵上,一韵到底,一气呵成,是一首严密完整的歌行。在结构上,每个人物自成一章,八个人物主次分明,每个人物的性格特点,彼此衬托映照,有如一座群体圆雕,艺术上确有独创性。正如王嗣奭所说:「此创格,前无所因。」它在古典诗歌中的确是别开生面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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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 知章:即贺知章,字季真,越州永兴(今浙江萧山)人。
- 汝阳:汝阳王李琎,唐玄宗的侄子。
- 长鲸吸百川:形容喝酒的气势豪迈。
- 衔杯乐圣称避贤:他只爱喝酒,可不愿意让空酒杯对着皇帝,所以自称“乐圣”而故意避开皇帝所说的要他推荐贤才的要求。
- 宗之:崔宗之,吏部尚书崔日用之子,官至侍御史。
- 觞(shāng):酒杯。
- 苏晋:开元进士,曾为户部和吏部侍郎。
- 逃禅:这里指逃出禅戒,不去参禅。
- 斗酒诗百篇:喝一斗酒,能作百篇诗。
- 张旭:字伯高,苏州吴县(今江苏苏州)人,唐代书法家。
- 草圣:草书之圣。
翻译
贺知章醉酒后骑马的姿态就像乘船一样摇摇晃晃,眼花缭乱一不小心掉到井里,干脆就在井底睡着了。汝阳王李琎饮酒三斗以后才去觐见天子,路上碰到装载酒曲的车,嘴里流着口水,恨不能把自己的封地迁到酒泉去。左相李适之每天花费一万钱饮酒,就像长鲸吸水一样气势磅礴,只爱喝酒而不愿意让空酒杯对着皇帝,自称“乐圣”而避开贤才的推荐。崔宗之是一位潇洒的美少年,举杯饮酒时常常翻白眼仰望青天,他的姿态如玉树临风般俊美。苏晋长期在佛像前持斋吃素,醉酒后却常常逃出禅戒的束缚。李白喝一斗酒能作百篇诗,常常在长安市的酒家喝醉了睡觉,天子召唤他也不上船,自称是酒中的神仙。张旭饮酒三杯就被人传颂为草书之圣,在王公面前脱帽露顶,挥笔写字如烟云般潇洒自如。焦遂喝到五斗的时候才精神振奋,高谈阔论、雄辩滔滔,震惊了四座的宾客。
赏析
这首诗生动地描绘了唐代八位善于饮酒的文人的不同情态。诗人以夸张和生动的描写手法,展现了每个人独特的个性和饮酒风格。知章的醉态可掬,汝阳王对酒的痴迷,左相的豪饮,宗之的潇洒,苏晋的矛盾,李白的豪放不羁,张旭的不羁洒脱以及焦遂的酒中雄辩,都各具特色。诗中人物形象鲜明,活灵活现,不仅展现了当时文人墨客的生活风貌,也反映了大唐盛世的一种豪迈、自由的精神氛围,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和历史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