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
这首词较真实地反映了封建社会里,一个宦途并不得意的知识分子愁苦寂寞的心情。上阕写江南初夏景色,将羁旅愁怀融入景中。下阕抒发飘流之哀。此词整体哀怨却不激烈,沉郁顿挫中别饶情味,体现了清真词一贯的风格。
一开头写春光已去,雏莺在风中长成了,梅子在雨中肥大了。这里化用杜牧「风蒲燕雏老(《赴京初入汴口》)及杜甫「红绽雨肥梅(《陪郑广文游何将军山林》)诗意。两句对仗工整,老字、肥字皆以形容词作动词用,极其生动。「午阴嘉树清圆」,则是用刘禹锡《昼居池上亭独吟》「日午树阴正」句意,「清圆」二字绘出绿树亭亭如盖的景象。以上三句写初夏景物,体物极为细微,并反映出作者随遇而安的心情,极力写景物的美好,无伤春之愁,有赏夏之喜。但接着就来一个转折:「地卑山近,衣润费炉烟。」』正象白居易贬官江州,在《琵琶行》里说的「住近湓江地低湿」,溧水也是地低湿,衣服潮润,炉香熏衣,需时良多,「费」字道出衣服之潮,一「费」字既具体又概括,形象袅袅,精炼异常,则地卑久雨的景象不言自明。作者在这里还是感到不很自在吧。接下去又转写:此地比较安静,没有嘈杂的市声,连乌鸢也自得其乐。「人静」句据陈元龙注云:「杜甫诗『人静乌鸢乐』。」今本杜集无此语。正因为空山人寂,所以才能领略乌鸢逍遥情态。「自」字极灵动传神,画出鸟儿之无拘无束,令人生羡,但也反映出自己的心情苦闷。周词《琐窗寒》云:「想东园桃李自春」,用「自」字同样有无穷韵味。「小桥」句仍写静境,水色澄清,水声溅溅,说明雨多,这又与上文「地卑」、「衣润」等相互关联。小桥外,溪不清澄,发出溅溅水声。似乎是一种悠然自得之感。但紧接着又是一转:「凭栏久,黄芦苦竹,疑泛九江船。」白居易既叹「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词人在久久凭栏眺望之余,也感到自己处在这「地卑山近」的溧水,与当年白居易被贬江州时环境相似,油然生出沦落天涯的感慨。由「凭栏久」一句,知道从开篇起所写景物都是词人登楼眺望所见。
下阕开头,换头「年年」,为句中韵。《乐府指迷》云:「词中多有句中韵,人多不晓,不惟读之可听,而歌时最要叶韵应拍,不可以为闲字而不押,又如《满庭芳》过处『年年,如『社燕』,『年』字是韵,不可不察也。」三句自叹身世,曲折道来。以社燕自比。社燕在春社时飞来,到秋社时飞去,从海上飘流至此,在人家长椽上作巢寄身。词人借海燕自喻,频年飘流宦海,暂在此溧水寄身。既然如此,「且莫思身外,长近尊前」,姑且不去考虑身外的事,包括个人的荣辱得失,还是长期亲近酒樽,借酒来浇愁吧。词人似乎要从苦闷中挣脱出去。这里,点化了杜甫「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绝句漫兴》)和杜牧的身外任尘土,尊前极欢娱(《张好好诗》)。「憔悴江南倦客,不堪听急管繁弦」,又作一转。在宦海中飘流已感疲倦而至憔悴的江南客,虽想撇开身外种种烦恼事,向酒宴中暂寻欢乐,如谢安所谓中年伤于哀东,正赖丝竹陶写,但宴席上的「急管繁弦」,怕更会引起感伤。杜甫《陪王使君》有「不须吹急管,衰老易悲伤」诗句,这里「不堪听」含有「易悲伤」的含意。结处「歌筵畔,承上「急管繁弦」。「先安簟枕,容我醉时眠,则未听丝竹,先拟醉眠。他的醉,不是欢醉而有愁醉。丝竹不入愁之耳,唯酒可以忘忧。箫统《陶渊明传》:「渊明若先醉,便语客:『我醉欲眠,卿可去。』」词语用此而情味自是不同。「容我」二字,措辞宛转,心事悲凉。结语写出了无可奈何、以醉遣愁的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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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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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老莺雏:春风使莺雏长大了。 老:使……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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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肥梅子:雨水让梅子长得肥硕。 肥:使……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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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树清圆:美好的树木亭亭如盖,阴影清晰而圆。 嘉树:美好的树木。 清圆:清指树阴清晰, 圆指树阴形状圆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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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卑:地势低洼。 卑: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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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润费炉烟:衣服潮润,需要用炉火烘干,费了不少炉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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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鸢(yuān):乌鸦和老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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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绿溅溅(jiān jiān):新涨的绿水,水流急速的样子。 溅溅:流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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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芦苦竹:出自白居易《琵琶行》“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 ”。这里借指环境的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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拟泛九江船:像当年白居易一样想要在这偏僻之地乘舟离去。 拟: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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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燕:燕子春社时飞来,秋社时飞走,所以称社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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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流瀚海:在大海上漂泊。 瀚海:大海,这里泛指遥远、荒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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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椽(chuán):长的椽子,燕子常筑巢于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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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外:身外之物,指功名利禄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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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前:酒樽之前,指喝酒。 尊:同“樽”,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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憔悴江南倦客:形容作者自己这个倦游江南、面容憔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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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管繁絃:急促的管乐和繁密的弦乐。 管:管乐器; 絃:同“弦”,弦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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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簟(diàn):枕头和竹席。
翻译
春风渐老,催得小黄莺儿长大;夏雨滋润,让梅子变得肥硕饱满。午后,大树枝繁叶茂,投下清晰圆整的阴凉。此地地势低洼,离山又近,衣物潮湿,生炉火烘烤就得耗费许多炉烟。四周寂静无人,乌鸦和老鹰自得其乐。小桥之外,新涨的绿水奔腾飞溅。我久久地倚靠着栏杆,面对黄芦与苦竹,不禁想如当年的白居易一样,乘舟离开这偏远之地。
年复一年,我就像那春社时来、秋社时走的燕子,在僻远的荒漠漂泊,只是借人家的屋檐长椽栖息。暂且不要去想那些身外之事了,还是常常靠近这酒杯美酒吧。我这面容憔悴、厌倦了江南羁旅生活的游子,实在不忍心听见那急促繁杂的管弦乐声。就在这歌舞筵席旁,先铺上枕席,让我在喝醉之后能够安心入眠。
赏析
这首词是周邦彦被贬溧水令时所作,表达了作者仕途失意、羁旅漂泊的苦闷心情。上阕描绘了夏日溧水无想山的景色,风老莺雏、雨肥梅子、午阴嘉树,这些充满生机的画面中却夹杂着因地势卑湿带来的生活不适,以及乌鸢自乐而词人内心孤寂的对比。“人静乌鸢自乐,小桥外、新绿溅溅”,以动衬静,越发凸显环境的静谧和词人的落寞。“黄芦苦竹,拟泛九江船”化用白居易的典故,点明自己与当年的白氏一样处境不佳,欲求解脱。
下阕以社燕自比,“年年,如社燕,飘流瀚海,来寄修椽”生动形象地写出了自己漂泊不定的人生状态。“且莫思身外,长近尊前”看似自我宽慰,实则蕴含着无奈和痛苦。“憔悴江南倦客,不堪听、急管繁絃”通过乐景(歌筵的热闹)衬哀情,鲜明地表达出词人内心的疲惫和对这喧嚣浮躁环境的不堪忍受。最后“歌筵畔,先安枕簟,容我醉时眠”,于无可奈何中求得片刻解脱的念头,深刻地体现出词人内心深处的心酸与落寞。整首词情景交融,以细腻的笔触刻画了作者复杂的情感,体现了周邦彦词含蓄委婉、沉郁顿挫的艺术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