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放翁跋《花间集》,谓:“唐季五代,诗愈卑,而倚声者辄简古可爱。能此不能彼,未可以理推也。”《提要》驳之,谓:“犹能举七十斤者,举百斤则蹶,举五十斤则运掉自如。”其言甚辨。然谓词必易于诗,余未敢信。善
天末同云黯四垂,失行孤雁逆风飞。江湖寥落尔安归。
陌上金丸看落羽,闺中素手试调醯。今朝欢宴胜平时。
四言敝而有《楚辞》,《楚辞》敝而有五言,五言敝而有七言,古诗敝而有律绝,律绝敝而有词。盖文体通行既久,染指遂多,自成习套。豪杰之士,亦难于其中自出新意,故遁而作他体,以自解脱,一切文体所以始盛终衰者,
沉沉戍鼓,萧萧厩马,起视霜华满地。猛然记得别伊时,正今日、邮亭天气。
北征车辙,南征归梦,知是调停无计。人间事事不堪凭,但除却、无凭两字。
诗之三百篇、十九首,词之五代、北宋,皆无题也。非无题也,诗词中之意,不能以题尽之也。自《花庵》、《草堂》每调立题,并古人无题之词亦为之作题。如观一幅佳山水,而即曰此某山某河,可乎?诗有题而诗亡,词有题
天公应自嫌寥落,随意著幽花。月中霜里,数枝临水,水底横斜。
萧然四顾,疏林远渚,寂寞天涯。一声鹤唳,殷勤唤起,大地清华。
大家之作,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写景也必豁人耳目,其词脱口而出,无娇揉妆束之态。以其所见者真,所知者深也。诗词皆然。持此以衡古今之作者,可无大误矣。
辛苦钱唐江上水,日日西流,日日东趋海。两岸越山澒洞里,可能消得英雄气。
说与江潮应不至,潮落潮生,几换人间世。千载荒台麋鹿死,灵胥抱愤终何是。
人能于诗词中不为美刺投赠之篇,不使隶事之句,不用粉饰之字,则于此道已过半矣。
开时不与人看,如何一霎濛濛坠。日长无绪,回廊小立,迷离情思。细雨池塘,斜阳院落,重门深闭。正参差欲住,轻衫掠处,又特地,因风起。
花事阑珊到汝,更休寻、满枝琼缀。算来只合,人间哀乐,者般零碎。一样飘零
以《长恨歌》之壮采,而所隶之事,只“小玉双成”四字,才有余也。梅村歌行,则非隶事不办。白、吴优劣,即于此见。不独作诗为然,填词家亦不可不知也。
连岭去天知几尺,岭上秦关,关上元时阙。谁信京华尘里客,独来绝塞看明月。
如此高寒真欲绝,眼底千山,一半溶溶白。小立西风吹素帻,人间几度生华发。
近体诗体制,以五七言绝句为最尊,律诗次之,排律最下。盖此体于寄兴言情,两无所当,殆有韵之骈体文耳。词中小令如绝句,长调似律诗,若长调之《百字令》、《沁园春》等,则近于排律矣。
海漘倦客,是赤明延康,旧日衣冠。坡老黎村,冬郎闽峤,中年陶写应难。醉乡尽宽。更茱萸、黄菊尊前。剩沧江、梦绕觚棱,斗边槎外恨高寒。
回首凤城花事,便玉河烟柳,总带栖蝉。写艳霜边,疏芳篱下,消磨十样蛮笺
诗人对宇宙人生,须入乎其内,又须出乎其外。入乎其内,故能写之;出乎其外,故能观之。入乎其内,故有生气;出乎其外,故有高致。美成能入而不能出,白石以降,于此二事皆未梦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