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习录 · 卷下 · 门人陈九川录 · 七

明 · 王守仁

在虔与于中、谦之同侍。先生曰：“人胸中各有个圣人，只自信不及，都自埋倒了。”因顾于中曰：“尔胸中原是圣人。”
于中起，不敢当。
先生曰：“此是尔自家有的，如何要推？”
于中又曰：“不敢。”
先生曰：“众人皆有之，况在于中？却何故谦起来？谦亦不得。”
于中乃笑受。
又论：“良知在人，随你如何，不能泯灭，虽盗贼，亦自知不当为盗，唤他作贼，他还忸怩。”
于中曰：“只是物欲遮蔽。良心在内，自不会失。如云自蔽日，日何尝失了？”
先生曰：“于中如此聪明，他人见不及此。”

名句

• 人胸中各有个圣人，只自信不及，都自埋倒了。

译文

在虔州时，我和于中、谦之陪伴先生。先生说：“每个人内心里都藏着一个成为圣人的可能和愿望，只是因为不自信，就都被湮没了。”先生接着对于中说：“你的胸中原本是有圣人的。”
于中赶紧站起来说：“不敢当！”
先生说：“这是你自己本来就有的，为何要谦虚推辞呢？”
于中赶紧又说：“确实不敢当。”
先生说：“每个人都有，更何况于中你呢？为什么要谦让呢？这是谦让不得的。”
于中于是就笑着接受了。
先生又说：“良知自在人心，随你怎么变化都不会被泯灭，就算是盗贼，他也明白自己不应该去偷窃，你说他是贼，他也会羞愧不好意思的。”
于中说：“那只是良知被物欲给蒙蔽了。良知依旧在人的心中，不会自己消失。这就如同乌云蔽日，而太阳并不会因此而真的消失。”
先生说：“于中如此聪明，别人的见识是达不到这个高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