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词话 · 第三则

清 · 王国维

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有我之境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无我之境也。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我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古人为词，写有我之境者为多，然未始不能写无我之境，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树立耳。

名句

• 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
• 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我皆著我之色彩。
• 古人为词，写有我之境者为多，然未始不能写无我之境，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树立耳。
• 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

译文

从创作的主体关系上看，境界又可以分为「有我之境」和「无我之境」两种。譬如：欧阳永叔《蝶恋花》词中「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之句、秦少游《踏莎行》词中「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之句，都是属于「有我之境」；而陶渊明《饮酒》诗中「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句、元遗山《颍川留别》诗中「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之句，则都是属于「无我之境」。「有我之境」是站在作者本人的角度去观察认识事物，借物抒怀，所以事物全部显现出作者本人的色彩。「无我之境」则是站在事物的角度去观察认识事物，物我两相忘，最后都分不清哪里是作者，哪里是事物了。古人作词，一般写「有我之境」的比较多，但并不是说就没有人能够写「无我之境」，这在豪迈杰出的人当中自然能够得到完成。

注释

欧阳修的《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秦少游《踏莎行》：「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陶渊明《饮酒诗·其五》：「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元遗山《颖亭留别》：「故人重分携，临流驻归驾。乾坤展清眺，万景若相借。北风三日雪，太素秉元化。九山郁峥嵘，了不受陵跨。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怀归人自急，物态本闲暇。壶觞负吟啸，尘土足悲咤。回首亭中人，平林淡如画。」

（以下内容由 AI 生成，仅供参考。）

注释

• 乱红：落花。
• 可堪：怎堪，哪堪。
• 孤馆：孤寂的客舍。
• 澹澹（dàn dàn）：水波荡漾的样子。

翻译

存在有我之境，也存在无我之境。“泪水盈盈询问落花而落花不言语，纷纷飘落的红花飞过秋千而去。”“哪堪忍受孤寂的馆舍关闭在春天的寒气里，在杜鹃的声声啼叫里夕阳西下天色已暮。”这是有我之境。“在东篱边采摘菊花，悠然自得地见到南山。”“寒冷的水波淡淡涌起，白色的鸟儿悠悠飞下。”这是无我之境。有我之境，是用我的视角去观察事物，所以事物都带着我的色彩。无我之境，是用事物自身的视角去观察事物，所以不知道什么是我，什么是事物。古人作词，写有我之境的居多，然而并不是不能写无我之境，这在于豪杰之士能够自我树立啊。

赏析

这段文字主要探讨了诗词中的“有我之境”和“无我之境”。通过具体的诗词例子来阐释两种境界的区别。强调有我之境中主体的情感色彩鲜明地投射在客观事物上，无我之境则更能纯粹地呈现事物本身的状态，不带有主体鲜明的烙印。这一观点体现了王国维对诗词创作境界的深刻理解与洞察，具有很高的艺术理论价值。它启发人们对诗词乃至其他文学作品的审美追求与艺术风格有更深入的思考和认识。同时，也为后世理解和品鉴文学作品提供了重要的理论依据和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