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梦寻 · 卷五 · 西湖外景 · 五云山

明 · 张岱

五云山去城南二十里，冈阜深秀，林峦蔚起，高千丈，周回十五里。沿江自徐村进路，绕山盘曲而上，凡六里，有七十二湾，石磴千级。山中有伏虎亭，梯以石墄，以便往来。至顶半，冈名月轮山，上有天井，大旱不竭。东为大湾，北为马鞍，西为云坞，南为高丽，又东为排山。五峰森列，驾轶云霞，俯视南北两峰，若锥朋立。长江带绕，西湖镜开，江上帆樯，小若鸥凫，出没烟波，真奇观也。宋时每岁腊前，僧必捧雪表进，黎明入城中，霰犹未集，盖其地高寒，见雪独早也。山顶有真际寺，供五福神，贸易者必到神前借本，持其所挂楮镪去，获利则加倍还之。借乞甚多，楮镪恒缺。即尊神放债，亦未免穷愁。为之掀髯一笑。
袁宏道《御教场小记》：
余始慕五云之胜，刻期欲登，将以次登南高峰。及一观御教场，游心顿尽。石篑尝以余不登保俶为笑。余谓西湖之景，愈下愈冶，高则树薄山瘦，草髡石秃，千顷湖光，缩为杯子。北高峰、御教场是其例也。虽眼界稍阔，然此躯长不逾六尺，穷目不见十里，安用许大地方为哉！石篑无以难。

（以下内容由 AI 生成，仅供参考。）

注释

• 冈阜：山冈。
• 蔚起：蓬勃兴起。
• 石磴（dèng）：石头台阶。
• 梯以石墄：用石头台阶来作为梯子。“墄”（qī）。
• 驾轶：超越。
• 霰（xiàn）：在高空中的水蒸气遇到冷空气凝结成的小冰粒，多在下雪前或下雪时出现。

翻译

五云山距离城南二十里，山冈深远秀丽，树林山峦蓬勃兴起，高达千丈，周围十五里。沿着江从徐村进入道路，环绕着山盘旋曲折而上，总共六里路，有七十二个弯道，石头台阶有一千级。山中有伏虎亭，用石台阶作为梯子，以方便人们往来。到山顶的一半，山冈名为月轮山，上面有个天井，天大旱也不会干涸。东边是大湾，北边是马鞍，西边是云坞，南边是高丽，再往东是排山。五座山峰森然排列，超越云霞，向下看南北两座山峰，就像锥形的东西并列矗立。长江像带子一样环绕，西湖像镜子一样展开，江上的帆船，小得如同鸥鸟和野鸭，在烟波中出没，真是奇特的景观啊。宋代的时候每年腊月前，僧人必定捧着雪表进献，黎明时进入城中，还没有到霰聚集的时候，大概因为这个地方高寒，见到雪唯独特别早。山顶有真际寺，供奉五福神，做生意的人一定会到神前借本钱，拿着所挂的纸钱离去，获利了就加倍归还。借的人非常多，纸钱常常不够。即使是尊神放债，也未免有穷苦发愁的时候。为此不禁掀须一笑。 袁宏道的《御教场小记》中说：我开始仰慕五云的胜景，约定日期准备攀登，将依次攀登南高峰。等到一看御教场，游览的心思顿时消失。石篑曾经因为我不攀登保俶塔而嘲笑我。我认为西湖的景色，越往下越美妙，高的地方就会树木稀疏山形瘦弱，草木光秃石头光秃，千顷的湖光，会缩成杯中的景象。北高峰和御教场就是这样的例子。虽然眼界稍微开阔了些，然而这身体长不过六尺，穷尽眼力也看不到十里，哪里用得着那么大的地方呢！石篑没法反驳。

赏析

这段文字生动描绘了五云山的地理位置、山势风貌、独特景观以及一些与之相关的人文典故和袁宏道对于登山赏景的独特观点。文中对五云山的道路、山峰、天象等都有细致描写，展现出其壮美与奇特，如“五峰森列，驾轶云霞”等句。同时通过袁宏道的言辞，表达了一种对于景观欣赏的别样视角，强调不应单纯追求高和大，而应更注重景色本身的韵味和意境，这种观点独到而有趣，也为我们欣赏风景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考角度。